王玮琪 哈尔滨商业大学

摘要：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中国资本市场更加公开、透明。近年来，上市公司为筹集资金、提高业绩、抬高股价不惜粉饰报表，传递虚假信息，这导致诸如瑞幸咖啡、康美药业、万福生科此类的财务舞弊事件频繁发生。尽管监管机构加强了监督，制定了一系列惩治措施，定期对高管及财务人员进行培训以提高其职业道德，但财务舞弊所带来的巨大利益仍驱使从业人员主动实施舞弊行为，抚顺特钢财务舞弊案就是证明。本文基于较为成熟的舞弊风险因子理论，对抚顺特钢的舞弊动因进行分析，并针对动因提出有效的治理对策。

关键词：抚顺特钢；财务舞弊；舞弊治理；舞弊风险因子理论

一、引言

合规、合法的资本市场能够降低投资者与债权人的风险，降低外部融资成本，缓解中小企业的融资约束现象，促进我国经济高速稳定发展。吴国萍[1]指出公司治理无效、注册会计师审计质量差、证监会处罚力度不足则为财务报告舞弊提供了机会。叶淑林[2]指出动因是财务舞弊的源头，想治理财务舞弊须着眼于动因。本文将基于舞弊风险因子理论对抚顺特钢财务舞弊事件进行研究，对公司虚增存货金额、虚增营业收入等舞弊行为展开分析，针对动因提出对策。

二、舞弊风险因子理论分析

在舞弊风险因子理论诞生之前，学界在归纳舞弊成因时普遍采用Bologna于1993年提出的GONE理论，1995 年Bologua又提出了第四阶段的舞弊风险理论，即将舞弊动因分为一般因子和个别因子。一般因子包括舞弊机会、暴露风险和暴露后被惩戒程度，个别因子包括道德品质和舞弊动机[3]。如图1所示：

图 1 舞弊风险因子组成

舞弊机会，是指外部监管体系和企业自身内部控制不完善所导致的易于舞弊的客观条件，不同行业、不同的企业组织架构带来的舞弊机会各不相同。王杏芬[4]指出董事长兼任总经理时，董事会通常无法发挥应有职能，导致内控效果弱化，最终造成财务舞弊。如果管理层持有公司股票，当财务状况发生恶化时，持股者更有动机实施财务舞弊。实践证明：具有以下六点特征的企业发生财务舞弊的可能性较大：一是核算与现金收付未实现职权分离，不同岗位之间未形成相互监督与制衡；二是企业内控制度不完善，未能降低治理风险；三是董事会对企业提出过高经营目标，管理者面临巨大业绩压力；四是外部监管力度不够，相关政策法规失效；五是行业间竞争激烈，企业面临融资约束。六是独立董事职位形同虚设，在其位不谋其政。

发现的可能性，是指财务舞弊被监管机构发现的概率。发现的可能性与财务舞弊真实发生的概率呈负相关。上市公司遏制、杜绝财务舞弊可通过加强与完善内部控制制度和外部监管体系、制定全面有效的规避措施来提高舞弊被发现的可能性，增加高管财务舞弊的成本，降低其财务舞弊动机，从源头降低企业财务舞弊风险。

舞弊受惩罚的性质和程度，是指财务舞弊被监管机构发现，相关部门对其做出相应的处罚。对财务舞弊的惩治越大，对意欲舞弊者带来的震慑效果就越明显，意欲舞弊者往往会因无法承担惩罚的后果而放弃舞弊行为。资本市场想要维持稳定有效的秩序，提高公信力，就应建立强有力的监督机制，完善相应的处罚条款，针对财务舞弊要给予严厉的、明确的处罚。

道德品质，是个人在道德行为中所表现出来的较稳定的特征，与个人价值观和受教育程度密切相关。一个企业是否能营造出积极、乐观的企业文化与公司的经营发展理念和员工自身的道德品质密切相关，更与公司管理者的个人品质相关。企业高层人员在公司治理中恪守认真、诚实、公平、公正的原则，如实披露上市公司财务信息，这有利于企业的长远发展。董红星[5]指出，财务报告舞弊可从伦理视角出发，认为财务报告产生的伦理根源是道德瑕疵。总而言之，若企业高级管理人员或基层员工具有扭曲的价值观，即言行不一、贪婪、不思进取等，在一定程度上会导致企业出现财务舞弊现象。

舞弊动机，由于行业竞争压力，亦或是不同发展阶段的要求，企业为扩大经营规模或提高企业声誉可能出现舞弊行为。公司的舞弊动机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点：一是为挽回财务困境、避免财务状况继续恶化；二是刻意降低或延迟确认利润，以不正当的手段获得避税收益；三是提高利润与收入，以完成业绩；四是美化业绩，粉饰报表，实现上市圈钱的目的；五是隐瞒或推迟公布不利消息，维持企业良好形象。

三、抚顺特钢财务舞弊案例分析

（一）抚顺特钢公司简介

抚顺特殊钢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国有企业，一直致力于技术创新，其主要产品特种钢材具有韧性强、硬度大、抗高温的特点。中国军事、航天领域的重型机械，其核心部件大多由抚钢制造。虽然特钢行业也出现了产能过剩的情况，但是高端钢材市场的需求依然处在不断增长的态势。

（二）抚顺特钢财务舞弊具体手段

2010年至2016年度、2017年1月至9月，抚顺特钢通过伪造、变造原始凭证及记账凭证、修改物供系统、成本核算系统、财务系统数据等方式调整存货中“返回钢”数量、金额，虚增涉案期间各定期报告期末存货。表1展示的是在这期间每年虚增存货的数量及占当期总资产的比例。

表1  虚增存货金额及所占总资产比例

单位：元/%

数据来源：中国证监会发布的《市场禁入决定书》

2013年至2015年，抚顺特钢通过伪造、变造原始凭证及记账凭证等方式虚假领用原材料，将以前年度虚增的存货转入在建工程，将虚增的在建工程转入固定资产，再将虚增后的固定资产计提折旧。

表2  虚增在建工程和固定资产金额

单位：元

数据来源：中国证监会发布的《市场禁入决定书》

（三）抚顺特钢财务舞弊动因分析

1.道德品质财务舞弊因素分析。一家公司是否能长远高速发展取决于管理人员的道德品质。管理者的道德品质越高，就越能在个人利益与企业利益发生冲突时做出权衡，就越能做出符合企业长远利益的战略性决策，避免出于自身利益而做出损害企业的短视决策。管理者道德品质越高、就越能为企业发展承担风险，越敢于将企业资金投入技术研发，企业研发与应用新技术有利于企业提高品牌影响力，扩大产品市场份额，增加投资者与债权人的信心，进而增加企业价值。然而抚顺特钢管理层却以自身利益最大化为目标，为实现自身业绩、为稳定股价，有意策划财务欺诈行为，给企业声誉带来不利影响，给投资者带来了重大损失，让公司处于退市的边缘。时任董事长赵明远投机取巧，有意指使财务人员在2010年至2016年年度报告中虚增存货金额、虚增利润、以此实现扭亏为盈。这种为追求短期业绩而忽视长远发展的舞弊行为并未受到管理层其他人员和独立董事的揭发与抵制，这反映了抚顺特钢管理层普遍缺乏正确的职业道德观念，这种不良的企业风气能够影响企业的财务工作，影响企业的经营业绩，最终导致抚顺特钢长达8年的财务舞弊行为。

2.财务舞弊动机因素分析。抚顺特钢作为钢铁行业的龙头企业，于2000年在上交所上市，其经营业绩一直受到投资者的密切关注并影响其决策。抚顺特钢在2010年首次出现经营亏损，行业标杆出现不良业绩将影响投资者的决策，造成股价下跌、阻碍企业发展。为向外界传递有利信息，增加投资者信心，抚顺特钢将财务数据进行了调整，通过调增存货金额、虚增利润来维持企业规模稳定增长的趋势，实现扭亏为盈。在此后的7年里，抚顺特钢一直通过上述手段粉饰业绩，对外呈现盈利能力强、经营状况良好的虚假财务状况。通过查阅抚顺特钢与同行业企业财务指标并进行对比，发现公司经营状况存在一定的问题，具体如下：

表3  同行业流动比率比较

数据来源：RESSET数据库

流动比率能反映短期偿债能力，当流动比率为2时，表明企业具有较强的短期偿债能力，表明企业面临的偿债风险并不严重。由表3可知，抚顺特钢在这7年里的流动比率均低于1%，而永兴材料、中信特钢等同行业企业流动比率始终大于1%，由此可知抚顺冶钢在这七年间的短期偿债能力较差。

表4 同行业应收账款周转率比较

数据来源：RESSET数据库

应收账款周转率能反映公司的资金回笼速度，体现企业现有的营运能力，由表4可知，抚顺特钢应收账款周转率明显低于永兴材料、中信特钢等同行业的应收账款周转率，这意味着抚顺特钢的应收账款周转天数明显高于同行业企业。同时说明抚顺特钢的营运能力存在问题。

表5  同行业营业利润率比较

数据来源：RESSET数据库

营业利润率是反映企业盈利能力的财务指标，是公司利润在收入中所占的比率，由表5可知，抚顺特钢在这7年里的营业利润率一直保持在1%左右，明显低于永兴材料、中信特钢等同行业企业的营业利润率，因此尽管抚顺特钢一直盈利，当仍存在一定问题。

3.财务舞弊机会因素分析。一是内部控制制度不健全。吕易[6]指出内部控制作为一套综合的管理体系，是保证企业内部治理有效的重要机制。各国政府积极制定完善的内部控制制度，改善公司治理环境，提升财务信息的价值相关性。就内部控制五要素之一的风险评估而言，抚顺特钢所执行的内部控制制度并未及时有效发现虚增存货与固定资产、虚增营业利润，并未对存货进行定期盘点、并未定期对固定资产的价值进行复核，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近7年。此外，管理层、财务部、基层员工均有意参与财务舞弊，这使抚顺特钢的内控制度形同虚设。二是独立董事严重失职。根据证监会行政处罚决定书，抚顺特钢独立董事大多受到了行政处罚，可见抚顺特钢的监事会和独立董事制度未能发挥监察职能。

4.财务舞弊发生的可能性因素分析。一是政府制度监管不严，抚顺特钢财务造假时间长达8年，直到2018年证监会才介入调查，可见证监会的监管作用相对滞后。尽管资本市场完善了监管制度、加大了惩治力度，但财务造假此类的事件仍层出不穷。综上，监管制度仍有待完善。二是中介机构严重失职。根据证监会2021年09月15日公布的行政处罚决定书，中准会计师事务所为抚顺特钢出具的2010年至2016年审计报告存在虚假记载，并未按审计准则规定设计和执行存货监盘程序，原材料审计程序的执行也不到位。中准会计师事务所在工作中并未保持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还参与了抚顺特钢的财务舞弊，由此可见，中准在执行审计业务时缺乏独立性与公正性。

5.财务舞弊被发现后舞弊者受罚的性质与程度分析。根据证监会处罚，抚顺特钢被处以60万的罚款，公司高管被处以10万元的罚款，这样的处罚对于上亿资产的公司和年薪百万的高管都是九牛一毛， 这种以教育、警示为目的的行政处罚很难对意欲舞弊者足够震慑。而中准会计师事务所并未在事后受到惩罚，这也反映了资本市场监管制度的缺陷，助长了财务舞弊的风气。

四、抚顺特钢财务舞弊的治理策略

（一）企业道德品质下的治理策略

管理层忽视职业道德，诚信品质低下，为实现经营业绩而牺牲公司发展前途，严重损害投资者利益，在一定程度上引发了抚顺特钢财务舞弊事件。道德品质不受法律的约束，采取任何手段均不能彻底消除财务舞弊行为。因此，资本市场在完善法律法规的同时，更应关注公司员工的道德品质培养。建立诚信、公正的企业文化，对诚信、公正的员工进行表彰，定期对员工进行道德思想培训，将职业道德与员工的奖金、绩效相挂钩、加大失信事件及人员的处罚，从源头上提高员工的综合素质。

（二）企业财务舞弊动机下的治理策略

企业缺乏合理的长期经营战略，管理层过度注重短期效益，企业发展严重失衡，这是导致财务舞弊的原因所在。因此，抚顺特钢应制定适合企业发展的长期经营战略，通过战略弥补传统钢铁行业在发展中存在的劣势，通过精进技术提高产能与效率，降低成本与损耗，实现盈利能力的增长，增加投资者与债权人的信心，提高企业的经营业绩与声誉。

（三）企业财务舞弊机会下的治理策略

抚顺特钢舞弊时间长达8年，原因在于内部控制制度失效。为此企业应建立内部控制制度，不断对内控机制加以完善。避免内控部门受到管理层的干扰，加强审计人员的独立性，定期对审计人员进行道德素质教育和专业能力培养。定期对存在风险的交易与部门进行评估，对重大的项目做到持续跟踪，为管理层提供正确的意见和决策。此外，抚顺特钢应完善独立董事制度，发挥独立董事对管理层的监管作用，促进管理层自我监督与自我革新，减少由于国有控股导致一股独大而对中小股东带来的损害，提高独立董事的专业胜任能力，保证其能为企业决策贡献正确、理智的意见，保证企业信息披露的完整性与可靠性。

（四）企业财务舞弊暴露可能性下的治理策略

财务舞弊所导致的信息不对称影响投资者做出经济决策，打击了投资者与债权人的信心，使资本市场丧失公信力，并降低资源配置效率。因此证监会与国资委应加大对大中企业的监控力度，制定完善有效的监督机制，对财务舞弊事件做到早发现、早处理。此外，外部审计部门应提高员工职业道德与专业胜任能力，保持审计工作中的独立性。企业应注重会计师事务所的定期轮换，为提高整体审计质量提供帮助。

（五）企业舞弊后受惩罚的性质与程度下的治理策略

证监会对抚顺特钢处以60万元的罚款，对公司各级高管处以10万元的罚款，这种以教育、警示为目的处罚无法足够震慑意欲舞弊者。因此，监管部门应该加强惩治力度，情节严重者除行政处罚外，还应追究其刑事责任。对于社会危害性较强的财务舞弊事件，可以设立民事赔偿制度，保证中小股东的利益，以此降低管理层财务舞弊的风险。

参考文献：

[1]吴国萍,朱君.“压力”与“机会”导因的财务报告舞弊问题研究－基于证监会处罚公告的分析[J].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04):67-71.

[2]叶淑林.上市公司财务舞弊及其治理对策研究[J].中国注册会计师，2011(04):75-80.

[3]苗爱红.基于舞弊风险因子理论的上市公司财务舞弊治理研究—以尔康制药为例[J].财会通讯，2020(20):100-103.

[4]王杏芬,张彧.新舞弊风险因子理论下首例违法退市案研究[J].会计之友，2020(22):46-52.

[5]董红星,李丹.财务舞弊中“合谋性沉默”的伦理学解析[J].财会月刊，2018（11）：15-18.

[6]吕易.公允价值分层披露、内部控制与价值相关性[J].安徽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21,49(03):145-157.